流年暗中已偷换(2)

在不可知的漫漫人生里,这样的誓约注定了是要被辜负的, 毕竟,如果遭遇了不可预测的人生里的种种变故,情比金坚,常常便会在瞬间化作泡影,便如那鲜妍明媚的春天,无论我们如何坚决地挽留,无论我们如何倾心地留恋,到了一定的时候,繁花落尽,它终归是要悄然归去的啊!

多好的人生美景,也终究敌不过这残酷的似水流年!

在这狂奔而去的流年里,花蕊夫人等来的,不是生生世世的幸福的长相守,而是国破家亡的痛苦的喑喑长夜。

曾经深爱着的丈夫,为了他的荒嬉朝政,付出了国破人亡的惨重代价,他再也无力去保护这个花蕊一样娇弱的爱人了;

而今,这朵怒放的鲜花,又被移植到了宋太祖赵匡胤的后宫中,彰显着他一统天下的文治武功,点缀着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太平盛景。她是他所宠爱的女人,却不是他的爱人。

而她,这朵被命运的无情流水裹挟播弄的牡丹花啊,最终只能无言地憔悴了,默默地飘零了,赵光义那飞驰电掣的一箭,便结束了她所有的苦难和折磨:这朵繁花终于凋零,除了一段传奇,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是啊,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不过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心底里一种善良而美好的愿望而已,人力的苦心经营,从来都敌不过命运的步步为营,偶尔播弄。

花开了,自然就会有花落的一天;月圆了,月缺的时光简直指日可待;春来了,自然就会有春尽春逝的时候;人们相聚,结局必然是各奔东西、海角天涯的分离。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为此悲伤、为此伤感呢?

当我们高歌着“我的未来不是梦”的时候,肆无忌惮地以青春的名义,那么轻易地挥霍着生命里的悲与喜,我们从未想到过“似水流年”这回事;

当我们在花前月下浅斟低唱的时候,深情款款地以爱情的名义,那么轻易地就许下了执子之手、死生契阔的誓言,我们从未正视过“流年似水”的残酷;

当我们在青春的迷茫里徘徊无助的时候,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快意恩仇,世界在我们的眼中是如此的简单,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爱就是恨,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未来总是如此地遥不可及,谁会想到流年悄悄地就偷换了我们一生中最好的岁月?

就像刘若英在歌中款款唱的那样:

后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再

桅子花、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

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

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

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永远不会再重来

有一个男孩

爱着那个女孩

在时间的流逝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

曾经为了那个心爱的人而心碎,漫漫长夜里,惟有眼泪陪伴着你心痛直到天明,或者,也曾经为了他(她)在深夜的街头独自流浪,夜夜买醉,在酒精的催眠下,一切的知觉都已麻木,惟有爱他(她)的心却分外清醒;

曾经以为,那样痛入骨髓的激烈而狂热的爱情,一生中只有一次,失去了他(她),你的人生将不再有快乐,没有目标,没有意义,人生里所有的美好与幸福,都不再重来,只有苦涩与痛苦与你形影相随;

然而,流年似水,流逝的时间,将让你在生命的某一个时候,突然领悟:

不是所有的蓓蕾,都会绽放花朵;

不是所有的开始,都会等来结局;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圆满。

青春年少时,我们那青涩的爱情,并不总是像我们期许的那样完美,我们倾心付出、苦苦挣扎、努力想要抓住的,其实,只是我们对爱情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轻狂年少时,我们热烈恋慕着的对象,并不总是一个可以相濡以沫、相伴终身的合适的旅伴,在人生的风风雨雨面前,在生活的柴米油盐的琐屑面前,满腹学问才华、满腔诗情画意,大抵都抵不过饥饿时用心准备的一餐饭,或是口渴时及时送到手里的一杯水,又或者是在你最沮丧最无助的时候,一个无言的慰藉的拥抱……

流年似水,它带走了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也带走了我们最天马行空的激情岁月,也必将带走我们最伤痛的记忆,淘洗掉我们曾经的偏执和幼稚,终于,我们在伤痛里学会了宽容,在成长里学会了忍耐,在绝望里学会了期待,在跌跌撞撞、磕磕绊绊里逐渐找到人生的方向。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不论我们怎样的不情不愿,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总是在面对注定了的失去:

有的是好的,美丽的,甜蜜的,梦一般缥缈的,让我们即使在白发苍苍的暮年,已经阅尽世间沧桑的时候,偶尔想起,也会不由得温柔地低了头,让一抹笑意在我们每一条皱纹的沟壑里跳跃、伸展开来;

有的是坏的,丑恶的,悲伤的,一想起来就让人脊背发冷的,但隔着岁月的千山万水,远远地望过去,才恍然发觉,曾经的遍体鳞伤早已自动愈合,连一丝伤痕都不曾留下,而曾经切齿痛恨、绝难宽恕的人和事,也早已风干得如秋日里枯黄薄脆的落叶,很难在我们的心海里泛起一丝涟漪;

有的是刻骨铭心的,也有的是无关痛痒的……

在大河一般日夜奔流的流年面前,一切试图阻止或挽留什么的举动,无疑都是愚蠢的,都是必将失败的。

总有一天,绝世红颜也将鸡皮鹤发,美人迟暮;

总有一天,盖世男儿也会髀肉复生,英雄末路;

总有一天,落入凡间的那个精灵,也将在尘世的滚滚红尘中,被熏陶、改造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