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白鸳鸯失伴飞(3)

受到冷落早就心怀不满的母亲终于发难了:休妻!

无论唐婉是多么的委屈,泪流成了河,任凭陆游是怎样的哀求,心滴出了血,多少的保证,多少的祈求,都被铁了心的母亲毫不犹豫地驳回,最终,这对恩爱夫妻只能含恨而别了!

几年后,两个人却又在沈园不期而遇了,只是,使君有妇妾有夫,相对无言两潸然!唐婉在征得现在的丈夫的同意后,派人给陆游送去了一些酒食略表心意,而陆游只能远远望着唐婉纤弱的背影,无情无绪地喝着闷酒,满怀辛酸地在沈园的墙壁上题了一首词:

钗头凤

宋?陆游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目送着陆游落寞的背影远去,唐婉也来到了这堵墙壁前,这儿的空气里还残存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那依依的杨柳的柔枝,仿佛是他温存的抚触,抚慰着她早已荒芜的寂寥的心灵,而那吹面不寒的春风里回荡着的是他一声声的无奈的叹息吗?一抬眼,她看见了墙上的这首词,那不是词,那是他血迹斑斑的散落了一地的破碎的心,是他最后的绝望的爱情告白啊!

她不愿意流泪,她的泪早已在日日相思的折磨里流干了;她也不能流泪,毕竟,她现在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在今天的男人身边去凭吊昨日的爱情,岂非枉顾他人的尊严?然而,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流泪了,不能嚎啕,只能幽咽,心底的苦又岂是这涓涓不断的泪雨所能冲刷的呢?她委屈,她不平,她不甘,她不悔!她实在是顾不得许多了,就将所有的顾忌统统抛诸脑后吧,今天,她要忠于她的心,她要为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次,把这一腔的幽怨、满怀的悲哀,都泼墨上墙。生已不能同衾,死亦不能同穴,就让沈园的这面白墙,见证他们的爱情,守护他们生死相依的决心吧,既然他们的肉体不能相互依偎,就让他们的精神永远站在一起!

钗头凤

宋?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一次沈园相会,竟成为他们的诀别。一年后,唐婉就抑郁辞世了。我常常毫无道理地揣想,唐婉一定是死在一个风雨如晦的雨夜里,听着窗外点点滴滴的雨声,望着渐渐昏暗的摇摇欲灭的烛火,她的生命之光也渐渐暗了,淡了,灭了……

临死之前的唐婉,还怨吗?

怨苍天让他们如此快乐的相逢,却又给了他们如此痛苦的分别?

怨陆游的母亲是如此地不解风情,如此地残忍冷酷,还是怨陆游是如此地忍气吞声,如此地懦弱多情?

我想,她是怨了很久,也恨了很久,更是爱得太久了!也许,她临死之前的种种情愫,更像《庭院深深》里的那首歌词所唱的吧:不如归去啊,不如归去!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

多少的恩怨已随风而逝。

两个世界几许痴迷,

几载的离散欲诉相思。

这天上人间,可能再聚?

听那杜鹃在林中轻啼:

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此后四十年的漫漫岁月里,追忆唐婉则成了陆游一生无法忘怀的情感主题,甚至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唐婉和沈园还是他心底最深刻的痛苦,最伤痛的回忆,最魂牵梦绕的梦境。

沈园二首

宋?陆游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游沈家园

宋?陆游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池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除此之外,来自社会的各种压力和诱惑,往往也会使恩爱的夫妻被迫仳离,分道扬镳。

古代的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能嫁一个能够给自己带来荣耀的丈夫,用他的光辉映照自己的价值,从而获得世人的尊重和艳羡。所以,没有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成功,望夫成龙可以说是每个女人心底里最迫切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