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得意须尽欢(1)

http://book.sina.com.cn 2008年06月05日09:23

李白在他的《将进酒》诗里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其实,我倒以为,这句诗莫若改为“青春得意须尽欢”,还更贴切些呢。因为,人生里值得得意尽欢的事情,实在太少。

古人云:“人生不得意事,十常八九”,可见,在漫漫人生路上,值得把酒尽欢的时候,实在太少,所以,这种欢乐才显得那么地珍贵,而正是这种欢乐来得太不容易,才使得我们在李白的这句诗里,品尝到的不是如痴如醉的快乐和满足,而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涩和心酸。

相反,我们在少年时期,倒是很容易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得意一下,放浪形骸,颠倒轻狂,把酒尽欢,李白接下来的那句“莫使金樽空对月”,才算落到了实处,没有变成一句大而无当的废话。

因为,年轻的心,总是很容易驿动,年轻的血也总是很容易沸腾,而年轻人的热情,总是夸张而饱满的。即使是最平常的春花秋月的更替,也会引起他们内心最多情的感慨与唏嘘,而为了这些小涟漪、小伤感,去喝点小酒,做首小诗,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为此而沉沉醉去,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吧,就像下面这首小词里写的那样:

如梦令

宋?李清照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读着这首词,闭上眼睛想像一下,眼前便仿佛出现了绝美的一幕:

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独自驾舟出游,船上,除了满腔诗情画意的她,便是一壶美酒,几样可口的下酒小菜,就这样直驶入一个无人知晓的去处,是在那天的尽头,还是那海的涯底,或许,是在那飘飘渺渺的白云深处呢?

她如一只快乐的春燕,尽情地在春的怀抱里呢喃飞翔;她如一个聪敏的精灵,骄傲地在幽深的春林里歌唱游荡;她又如一朵轻盈的柳絮,轻快地在和煦的春风里飞舞、跳跃……

也许,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心底里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刚刚从童年的混沌中苏醒,却还没来得及被这个复杂而又神秘的成人世界所接纳。

不管怎样,她一直玩到天黑了,太阳落山了,酒也喝完了,人也沉醉了,才恍然惊醒,想起来要回家去了。但是,醉眼朦胧之中,哪里还认得清回家的路呢?

找不着就找不着吧,她并没有一丝的惊惶,没有一点手足无措的慌乱,反正,这是完美的一天,只有她,自由自在的一天,无拘无束的一天啊。

兴致尽了,酒也喝光了,找不到归路,那就提起桨来乱闯吧,哗哗,哗哗,哗哗哗!

谁知,舟前却蓦然飞起一滩鸥鹭,扑腾腾,扑腾腾,原来,是误入藕花深处了!

词里没写后来怎么样了,我猜,看着那些扑腾乱飞的鸥鹭,她一开始肯定是吓了一大跳,继而,回过神来,就会哈哈大笑吧,太好玩了!

这个沉醉的鲁莽的少女,是这么地可爱,带着一点少女的娇憨,从而,很容易就让我们原谅了她的醺醺沉醉,而反去欣赏起她的醉态可掬来了,仿佛,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更加地可亲可爱起来。尽管,生活中的我们,很难去欣赏一个酒气熏天的女醉鬼。

这样富有诗情画意的醉酒,也许只有发生在豆蔻年华的二八佳人的身上,才具有一种别样的艺术美感吧。所以,曹雪芹才在《红楼梦》的第62回,不惜笔墨地浓墨重彩地写了一出“憨湘云醉眠芍药茵”的好戏:

正说着, 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图凉快, 在山子后头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众人听说,都笑道:“快别吵嚷。”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 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 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

泉香而酒冽,玉盌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众人笑推他,说道:“快醒醒儿吃饭去,这潮凳上还睡出病来呢 。”湘云慢启秋波,见了众人,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来纳凉避静的,不觉的因多罚了两杯酒,娇嫋不胜,便睡着了,心中反觉自愧。连忙起身扎挣着同人来至红香圃中,用过水,又吃了两盏酽茶。探春忙命将醒酒石拿来给他衔在口内,一时又命他喝了一些酸汤,方才觉得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