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连万斛愁(1)

http://book.sina.com.cn 2008年06月05日09:23

她们有着最艳丽的姿容,雪肤花貌参差是;

她们有着最婉转的歌喉,绕梁三日亦难绝;

她们有着最动人的舞姿,翩若惊鸿矫游龙;

她们有着最诱人的眼波,横波潋滟如秋水;

她们有着最柔软的腰肢,楚宫三千冠群芳;

她们有着最贴心的言辞,鹦鹉巧嘴逊三分;

……

她们是古代中国社会里的舞蹈家、歌唱家、音乐家、戏剧表演家,她们的一颦一笑里流动着古中国文明的传承,她们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绵延着古中国艺术的血脉,她们就是艺术天空里那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明星,亘古闪耀着只属于她们自己的光芒;

她们是古代中国社会士大夫阶层风雅生活的不可或缺的见证者,她们是当时那些饱读诗书饶富情趣的知识分子们最理想的情人、朋友和知音,在她们个体的生命枯萎消亡后,她们还会在那些文人墨客的笔下永生;

她们那高雅的居所,往往成为知识分子们把酒寻欢的桃花源,在他们春风得意的时候,那里是他们浅斟低唱、呼朋唤友的销金窟;在他们江湖落魄的时候,那里是他们红袖添香、依红偎翠的温柔乡。

然而,她们还是古代中国社会里地位最卑贱的一群女人,她们的人生价值仅仅取决于购买她们的黄金或白银的重量,她们是全体有钱有闲的士大夫阶层的消费对象,因而也就注定了她们只是他们漫漫人生长路上的匆匆过客,她们是所有良家妇女的头号公敌,却也是所有夫人们艳羡跟风的时尚先锋。

她们,就是中国历史和文学里最让人们迷惑的名妓们,人们对她们的态度总是那么地矛盾和无所适从:

她们的美貌、风度和才华,使她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挣扎在封建婚姻枷锁里的士人们最理想的情人,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之谈情说爱而不必负责的对象,所以,他们总是在诗句和文章里用最绮艳的文字去赞美她们;

她们的薄情寡义、见异思迁和迎新送旧,又常常让这些富有道德感的士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投入别人的怀抱,在失落之余不由得感慨万端、义愤填膺,所以,他们总是忍不住在小说和诗词中用最刻薄的辞藻去鄙视她们。

因此,名妓这样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的形象,在古代知识分子的笔下,就变得摇摆不定、天差地别:

她们时而如天上谪落人间的天使,对待爱情忠贞不渝,对待金钱视如粪土,对待背叛宽容忍耐,她们一旦坚贞起来,比圣女的灵魂还要纯洁;

她们时而如地狱里逃窜出来的恶魔,对待爱情水性杨花,对待金钱贪得无厌,对待承诺背信弃义,她们一旦堕落起来,比魔鬼的手段还要狡诈。

她们之中的佼佼者,如明末名妓陈圆圆,以一个最卑微的被侮辱和被损害者的力量,竟然在某种程度上左右了明清交替的历史进程,一曲《圆圆曲》不仅唱彻大江南北,更是名标青史,千古流传。所以,明清之际的文人们为之作传的不在少数,其主要事迹可见于沙定峰、陆次云、钮琇等人分别为她所写的《圆圆传》中。

陈圆圆是明末著名的“秦淮八艳”之一,姓邢,名沅,字圆圆,又字畹芳,幼从养母陈氏,故改姓陈。

她殊色秀容,能歌善舞,号称“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她在戏剧舞台上最擅长扮演的角色是《西厢记》里的红娘,“每一登场,花明雪艳,独出冠时,观者魂断”。正如《圆圆曲》中所描写的那样: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陈圆圆最初的爱人,就是号称“复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冒辟疆。

冒襄在选择自己的情人时,其实并不把容貌置于首位。他认为,真正的美女应该是以气质取胜,风度要比姿色更重要。所以,虽然他常常流连于秦楼楚馆,但使他心动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他遇到了从苏州来到南京登台的歌伎陈圆圆,她的蕙心纨质,她的淡秀天然,都让冒襄由衷地感叹:“生平所睹,则独有圆圆耳。”

二人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堪称绝配,况且情意绸缪,已然论及婚嫁之事。只是由于冒襄的父亲被诬入狱,冒襄不得不连夜离开赶去救援,只得将迎娶之事暂时搁置起来。